从三楼的木质楼梯,转到四楼的水泥台阶,我的脚步声好像突然被吸进了黑洞。我放慢节奏,三步一停。我听到,窦家阿婆的声音中气十足,明显盖过了晓红妈。
“现在小孩的事情我是不要管的,有辰光不会乘乘风凉?但是弄着弄着就不对头了,事情搞到我老阿姐那里,丢人丢到香港,我就要问一问了,你说是不是?”
“关我们家于晓红什么事儿呢?”晓红妈的怒气被她竭力稳定的声调裹成四四方方的形状。按我妈的说法,晓红妈在厂里的资料室上班,所以“把自己当成了知识分子”。
“我这个阿姐啊,别看从香港来,那也是吃过苦的人,这几十年不比我们这里熬得容易。早年跟着她当海员的男人坐远洋轮过去,人才落脚,孩子刚生下一双,男人就死了。她能怎么办?跟这头又断了联络,六六年……”
“关——晓红什么事儿呢?”
“看看……嫌老太婆啰唆?你听我往下讲。阿姐这辈子过得那么辛苦,新闻里一说开放了开放了,她就一个人寻过来,两个儿子根本不管她的。她千辛万苦,好容易摸到这房子,认了老亲眷。小辈不懂事体,当她那里有金山银山?担保?拿什么担保?我阿姐几十年前认得我,又不认得我这个孙子。他要是想跑到日本去洗盘子、背死人,那要看他自己造化,让姨婆出这个钱,担这个保,哪能开得了这个口?”